用对致敬的反感,掩饰对害怕辜负的不安

来源:金羊网 作者:吴彩华 发表时间:2021-05-07 12:05
金羊网  作者:吴彩华  2021-05-07
特别理解一个社会对青年的期待,如果社会不期望青年,那社会还能期望谁呢?

特约评论员 吴彩华

也许青年人在用对“致敬青年”的反感,掩饰自己对害怕辜负他人期待的不安。

特别是从小镇里一路走出来最后又考上985大学,最终汇入平凡浪潮的青年们。在高考那个炎热夏天的谢师宴上,觥筹交错中,面对“镇国重器”、“捧上金饭碗”、“读出来当大官”的嗡嗡话语,青年们高兴之余,会淡淡笼上一层不安:我要是没做到怎么办?我会不会辜负他们的期待?

反正不知道是不是真能如别人所说,成为国家栋梁,捧金饭碗,走上仕途巅峰,但青年都体会过别人投来的充满关切和期待的目光。这目光是动力的同时,也是压力。

这些别人是谁?别人对青年的期望又是什么?别人,是父母、老师、关爱我们的长辈和不认识的陌生人;期望则有大有小,从期望青年“早点起床”到期望青年“成为普世意义上的成功人”。那位写出《一个北大高考状元的抗抑郁史》的青年游安,成为高考状元后首先面对的就是家人的期望。她说,“我放弃向往了多年的文史哲选了光华”,“我好不容易考了让他们满意的高分,不想毁掉这来之不易的认可”。在她厌学,患抑郁症后,母亲失望地对她说“你配不上北大”。

那一瞬间,游安心中一定满怀歉疚。

事实上,我们不仅因为辜负所熟识的人的期望而歉疚,我们也因没有选择他人认为我们该选的职业,该成为的样子而歉疚。在《那些清北毕业生,回到了教培工厂》一文文末,一位毕业北大的教培大牛看到学生留言“老师,谢谢你,我对这门科目有了兴趣”后,内心被触动。他觉得,“那个光环赋予他的东西,他也终于还回去了一点”。

近两年,出身小镇的一些清北青年流向教培行业、青睐中小学教师岗位的新闻,频频被各大媒体所报道,评论区中谴责这一现象的声音从未消减。有人说“难道辛辛苦苦寒窗苦读十几年上了北大清华就为了当高中老师吗?那不就是放羊-娶媳妇-生娃-放羊”的死循环吗?”也有人说“清北毕业教书,培养学生上清北,学生清北毕业再教书,完也”。因为有期待,部分人才会产生对“清北毕业生从事教育行业”的落差和难以接受。

“何谈鸿雁志、只为稻粱谋”。成为教育行业螺丝钉的top青年们,可能无法理直气壮面对这些谴责。他们心知肚明,这些期待和谴责有其正当之处。他们在残酷的竞争中胜出,他们接受了最好的大学最顶尖的教育,理应涌向“被认为对国家更有贡献”的行业,他们不能理直气壮。

特别理解一个社会对青年的期待,如果社会不期望青年,那社会还能期望谁呢?我们从小也读着各种“期望寄语”长大。我们读过《少年中国说》,知道“少年强则国强”;知道“革命永远是青年的”;更知道“青年是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在成为别人的期望之前,我们先对自己有期望;在对自己失望之后,我们也因辜负了别人的期待而歉疚。我们躺平之时,会忍不住半睁着眼睛,竖起两只耳朵,听外界“怎么评价我们”。

可不可以说这届青年对期望、失望的体会来得更深刻也更痛苦?因为我们所处的已经不是一个光靠努力就能功成名就的年代,充斥物欲和焦虑的当下,大多数青年也不再选择那些最容易获得他人认可的道路。青年也知道,无论做出何种选择,都注定会让一部分人失望。选择了金钱,有人会说“都往钱眼里钻,国家要完。”选择了情怀,也有人会说“没出息,就这点薪资”。

所幸,期待之下,我们也收获“被理解”,收获精神和物质上的双重支持,有教授对我们说“万物生长,各自高贵”;也有老师记住我们,不让我们成为“nameless”。我和很多记住了我的老师说过“要成为一名记者”,但是我要是没成为一名记者呢?即便几十年后的我很成功,我也忍不住会在夜深人静时叹息,会觉得老师们“终究也是错付了”吧。

(作者系北京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学生)

编辑: 正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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