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昌俊
日前，温州市红十字会就网传“打工人嘴替”视频发布说明表示，经调查，事件起因是1月11日上午，温州市红十字会办公室临聘人员诸葛某某向上级部门报送统计表格，因表格存在填写差错，被上级部门工作人员麻某某（非领导职务）批评，诸葛某某在抖音平台上发布短视频“打工人嘴替”，引发网友关注。目前，诸葛某某已撤下了相关视频。麻某某也意识到态度过于生硬，说话方式不妥。双方经沟通，已达成相互谅解。诸葛某某事后口头向单位提出离职，目前仍在职。
在之前曝光的视频中，诸葛某某在语音中表示，因负责的表格没让领导满意，被对方责骂“没脑子”。她拨打领导电话未接通，遂在办公软件中发语音“反击”，质问领导为什么不会好好说话，还自称是一个记仇的人：“你骂我两句我能骂你两百年。”这个“怒怼”领导的视频曝光后引发了很多网友的共鸣，不少人都将这样的职场人“控诉”作为“00后整顿职场”的又一例证。
客观说，单就目前的信息看，将这一幕视为对职场的整顿，未免有点夸张了。涉事领导的责骂和员工的“怒怼”，很可能都只是个人情急之下的一种“失控”。此外，还有一个细节是，温州市红十字会工作人员表示诸葛某某“本就不打算干了”，而通报也称，她事后已向单位提出离职。也即是说，这番面对上级的“疯狂输出”，或本是建立在“自己走人”的前提之下。若真是如此，也就谈不上“整顿”职场，更多只是关系到个人的一种选择罢了。
当然，类似的打工人“反抗”很容易获得社会关注，被很多人默认为“打工人的嘴替”，这种现象背后的集体情绪值得审视。一方面，这说明的确有不少“打工人”在职场中都会遭遇上级不同程度的霸凌或是超出正常边界的沟通方式；另一方面，不少人并不指责这样的行为过于冲动，而是表示共情和理解，这反应年轻人的职场观念的确在发生变化，对一种更加平等的、互相尊重的职场关系有了更强烈的需求。就像此事中，诸葛某某之所以“回敬”责骂自己“没脑子”的领导，并不是说领导不能批评自己，而是质疑“为什么不好好说话”，这样一种“打工人”诉求，显然不能说是什么过分的要求，而恰恰代表的是对一种健康的职场人际关系的渴望。
诚然，领导“不好好说话”未必等同于职场霸凌，但它所给职场正常人际交往带来的扭曲确实不容低估。比如，此前就有调查称，“人际关系成公务员主要心理压力来源”“处理人际关系要花费70%以上的精力”。要注意的是，这种状况不仅加重了“打工人”的压力，实际也是增加了双向的沟通成本，影响的是一个单位或者说一个企业的运行效率。也就是说，传统的“官大一级压死人”式的机关文化、企业文化，本身对于单位和企业的利益也是一种伤害。而今天的年轻人，之所以对这样一种职场文化表现出更低的“忍耐度”，除了他们对于“情绪价值”有了更高的追求，更是因为在社会整体的物质水平提高后，一些年轻人有了更多的选择，获得了更多可以向“不好好说话”的职场文化公开“说不”的行动勇气，而不再止于背后的“窃窃私语”与抱怨。这种新的职场主张，应是所有的单位和企业，在今天都应该及时看清并有效回应的。
不过，要指出的是，也不宜过于一厢情愿地放大所谓“00后整顿职场”的真实效果及其“反抗”意味。毕竟，能对职场“不公”进行“正面刚”的年轻人，终究只是少数。人们习惯在这样的“打工人嘴替”中寻找宽慰，本质上还是因为多数人都做不到这一点。更何况，职场文化的塑造因素很多，除了“打工人”的觉醒，还与社会文化和观念、劳动者权益保护等息息相关，指望一部分年轻人充当“嘴替”来彻底改善职场环境，或从来就只是一种美好想象。而给年轻人贴上“职场整顿者”的标签，将他们塑造为一个“反抗者”的形象，或也容易带来一定程度的“污名化”。
（作者是资深媒体评论员）